本文转自:亳州晚报
沙窝萝卜记
◎李丹崖
沙窝萝卜好吃,好吃在生长环境。这就好比谁家孩子成了才,家教良好,学校又选得好一样。
沙窝萝卜,顾名思义,生活在沙土地里,沙土地喧腾的土壤,便于萝卜在其中伸展拳脚。萝卜就生长在沙土地这个“安乐窝”当中,有雨水落下来,沙土地浅浅地涵养一些水分,并不过分挽留,就渗下土层。不像那种淤泥地,皖北人称之为“湖地”,水分太大,种出来的萝卜太过辛辣,并不好吃。同理,你能指望一个整天活在心情潮湿的氛围中的人,有多好的脾气吗?
吾乡的沙土地,落了雨,赤脚走上去,脚会踩下一个脚掌形状的水洼子,抬脚出来,那水洼子缓缓又被沙土和水分填平,那雨水简直就是在沙土之中噙着,噙而不咽,晴天一到,雨水仿佛在沙土地之中过了一遍筛子,很快沉降下去,或是说渗下去。
这样的土地生长的萝卜,脾性和沙土地类似,爽利,干脆,水分的程度也在恰好之间。这样的萝卜有多脆呢,老辈人说,若是萝卜在旁,咳嗽一声能把一个萝卜震碎成八瓣儿。当然,这话有夸张的嫌疑,但也不无道理。
吾乡有一个叫“双沟”的镇子,也是沙土地,沟渠两岸,风光好,平原一望无垠,沙窝萝卜也就在这里慢慢生长。这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,萝卜成熟的季节,他们的清晨是尤为清闲的。清晨,甚至是露珠还没有完全消散,是萝卜含水量最多的时候,切莫伸手去拔萝卜,碰都不要碰,一碰必碎。有文友听说吾乡的沙窝萝卜之好,想让我快递一些给他,收到快递之后,才发现萝卜大都碎成数瓣儿。文友说,萝卜易碎,势必是好萝卜,就好比好的笋子,砍下来放置会自己爆裂一样。他舍不得扔掉,清水淘洗一遍,用当季的桂花和油醋汁一起腌制了,异常可口,别有一番风味。
萝卜成熟,大都是初冬时节。一般是过了立冬节气。这个时候正是皖北人热衷于泡澡的时节。每到此时,澡堂子的生意特别红火。外面天气渐冷,澡堂内温暖如春,大家开诚布公,赤裸相见,沐浴完毕,躺在小床上,服务员会把套餐递过来。你可以选择经典搭配,茉莉花茶,搭配一根萝卜芽。茉莉花是传统窨制的,萝卜芽是用最锋利的小刀子,底部横切一刀,切掉萝卜根须,然后竖着一刀刀哧啦哧啦冲切成萝卜条状,萝卜缨子处还连着。洗过澡,吃上一块萝卜芽子,清脆爽口,甘甜如掘了一口蜜泉,感觉方才洗澡丢掉的水分,又给补回来了。
冬吃萝卜夏吃姜,这是老理儿。这所说的萝卜是统称,红心萝卜,红皮萝卜,青萝卜,沙窝萝卜……都算在内。除却沙窝萝卜以外,剩余的多为腌制萝卜干、煨肉、凉拌菜之用。可以直接当作水果来吃的,肯定还是沙窝萝卜。
孔夫子云:“不时,不食。”沙窝萝卜就是好在当下,萝卜在最好的年华遇见最识货的饕客,这是一副唇齿好姻缘,理应多多成就。
说到萝卜被拔出来的沙土地,那样一个小沙窝,潮润温暖,是萝卜的温床。而吃惯了沙窝萝卜的我们,其实,温床也在那片土地,那个叫做“故乡”的地方。